爸爸從前喜歡釣魚。很多年前，在院子裏用水泥做了一個超大魚缸，把釣回來的魚放裏頭養。後來不釣魚了，大魚缸裏總是有魚，也不知是後來去買的，還是從前養下來的。
前天和爸爸講電話，提到在院子裏發現了一些又肥又大的蚯蚓。他很氣地說，弟弟把蚯蚓連泥土放到魚缸給魚吃，把整缸他才剛換的水都弄髒了。我用這駑鈍的腦袋思考了一下，咦，從前的人不是都挖蚯蚓去釣魚的嗎？
“魚會吃吧”，我說。
”我養的魚都是吃飼料，不會吃蚯蚓的。” 爸說。
“那水再換就好，不要緊的”，我又說。
”現在的水那麼髒，也根本不知道魚有沒有怎樣。”
爸說。
（我心想，魚不會怎樣吧，只是水裡有土而己啊，怎麼聽起來好像有點担心啊？）
爸爸接著又說，最大那一條魚最近死了，不捨得吃（嘸甘呷）。
講到這，我問爸，”甘是養到有感情了？”（有點不相信，愛釣魚和吃魚的爸爸會對魚缸裏的魚產生感情。）
為了不讓爸爸感到尷尬，我故意說，”魚不會認人吧，不像貓
“ (可以當寵物)…..
爸爸說，他一靠過去，魚會浮上來，等著吃東西。（好像有點傷感）
“橫直，那隻魚嘛無肉”，爸接著自我解釋地說。
我只好安慰他，”會噹做陣的時間長短，嘛是愛看緣份。”
一講完這句話，電話這二端有了一陣短暫的沉默。我知道，我們二人同時想起了那隻已經不在了的小貓咪（爸爸並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）。
我轉移話題。想起院子裏的那棵讓爸爸很得意的龍眼樹，爸說他得除草。問起何時結果，爸說是在七八月。
還好，是在爸爸回國以後，否則更放不下了。我說，那這樣還來得及的(除草照顧它)。
沒想到我從來視而不見的大魚缸，裏面的魚，對爸爸有這樣不同的意義。現在，有點了解到他對院子裏的花花草草也是這樣闗心。好不容易讓他來小住幾周，他說放不下，我總以為是藉口。
我記得十多年前，姐妹們因為學業工作，把從小養大的貓送到爸爸那裡。在我出國期間，有一天，我的貓被爸爸丟到中央大學去了。（爸爸不想養貓，找了他認為”最適合”的地點，不會餓死就好）。二年後，竟然被妹妹在學校遇到，一叫名字就回答。妹妹把牠帶回家。我記得，那年我回家，走到院子裏，我的貓就跑來撒嬌了，沒有忘記我。我抱起了牠，眼淚就掉下來了，我以為牠早就死了。
爸爸在旁邊看到我哭了，嘴裏說，”有什麼好哭的”，心裡大概過意不去吧。後來，爸爸對這隻貓最好，聽說”一天一隻新鮮小魚”。
現在，如果有新貓來了，爸爸便負起照顧的責任。遺憾的是家裏和附近的環境對動物其實很危險。算算從小到現在，在爸爸手中離開的動物不少。離別是那麼地令人難過，現在，再加上魚….
也許我們的神經都太大條。只顧著自己，也沒想過爸爸的感受。從爸爸怎樣對人，就知道他是很重感情的人。有時，他表現得好像不在乎，其實，我們照顧不來的阿貓阿狗，都成了他的牽掛。
我們收養沒有家的毛小孩，原是希望可以提供一個可以遮風避雨安心住下的家。可是如果環境對小動物是危險的，也許，我們不該有一時之仁，反而提早斷送了小生命，徒增傷感。
